图文/杨祥隆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风风雨雨,每个人都在困难中前行,在磨练中成长,在实践中摔打,积累知识,总结经验,不断走向成熟。矿通六年的峥嵘岁月,是我走向社会的人生起点,也是我难以忘怀的经历。
1969年6月,我从省机械工业学校毕业,我们29位同学分配到了长沙矿山通用机器厂。当时正值文革时期,全国形势整体恢复正常,应届大中专毕业生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到工厂去,到边疆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矿通是长沙极具影响力的大厂,能进这样的工厂工作是幸运的,大家心情特別激动、兴奋。
报到后,厂里专门为我们举办了“进厂学习班”,一是学习中央文件和毛主席最新指示;二是到农村去支援农业生产。
第二天我们二十余人便下到了望城县白马公社三益大队。两个月的劳动,我生平第一次经历了播种、育秧、插秧,施肥、耕田、扮禾、晒谷及谷子进仓的全过程,人晒黑了,皮晒脱了,体验了农活的艰辛,身心受到了磨砺。
回厂后,劳资科宣布二十几位同学全部分到铸铁、铸钢、锻压三个车间(1人生病分到金工)。其中,我们7个长沙伢子(29人中8个长沙伢子)都被分到最苦、最累、最脏的工种,我和史巩明、张明喜、莫再罗分到铸铁车间当大炉工,欧阳建新、冯志柯、杨立南分到锻压车间当锻工。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究竟是巧合,或是一种固有的印象和偏见?长沙伢子调皮一些,要整一下他们的佗子?不得而知。不过,我们这些人下到车间后并没有消沉,而是积极向上,干得风生水起,做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矿通是1958年大跃进时期建厂的,树木岭地处长沙市的远郊,俗称“乡里”。老工人回忆当年:
岭上,灌木纵横,荆棘挡道,坟堆林立,荒草丛生;岭下,红花映绿柳,麦黄禾苗青,田野行阡陌,池塘布其中,当年的藕塘祠堂(后办了藕塘小学)所在地旁边有张氏杂货店和小药铺,铸铁车间就是在这个基础上破土兴建的,三座冲天炉的底下就是藕塘。
在厂党委领导下,工人们头顶青天,脚踏荒山,与池塘共浴,与星斗共眠,挖坟丘、填池塘、筑马路、建厂房,日夜奋战在工地,一年后工厂正式投产。
两史:厂史(车间史)、家史
建厂初期,铸铁车间仅有一座三节猴子炉(又称象鼻子炉),配料、装炉、浇注全靠肩扛手抬,大炉班每人平均每天要挑二吨半炉料,有“铁扁担”之称;配砂班没有吊车,就用土车子运砂;造型班没有风枪,工人们就手握冲砂棍一下一下地冲砂;铜炉班用一个汽油桶做成焦炭熔铜炉,承担起有色金属铸件任务。
十年后我们进厂时,车间生产设备已大大增加,厂房大梁的轨道上运行着十吨、三十吨的行车,压缩空气的管道分布到了每个工位。车间有三吨热风冲天炉、二吨半煤粉化铁炉、高温退火炉、浇冒口成型机、筛砂机、龙门吊、摇臂吊、涂料搅拌机、碎焦机等等。铜炉班有碳极熔铜炉、无芯工频感应熔铜电炉,特別是自制的半自动化真空吸铸机,使产品合格率达95%,吸引了全国十多个省市的业内外人士前来参观,当时的湖南日报、长沙晚报都有特別报道。
然而,我们修炉工作的特殊性难用机械替代,仍然要靠手工锤凿,其辛苦是不言而喻的。前一天熔化一千四五百度铁水的炉膛,第二天就要钻进去修补。特別是大修,整个炉膛壁的残渣要凿得干干净净,才能砌上新的耐火砖。灰尘大温度高,操作空间小,劳动强度大,每干一二十分钟就要出来透透空气。不管是冬天或是夏天都是一身灰一身汗。
尽管如此,我们毫无怨言,迎着困难上。
刘洪兴老师傅是六级炉工,老党员,在他手把手的传授下,我很快学到了一些基本技能。
当年照:左起,史巩明、唐建林、作者
但是,进厂仅仅半年,由于经验不足,出了一次工伤事故。
那天,开炉快结束了,前炉的铁水和熔渣都已放干净,风机已关闭,我和张明喜主动到后炉去打炉底的桩撑。我手握长长的钢管对着桩撑用力冲击,一下、二下……突然,“轰”的一声,瞬间,通红的残余炉料倾泄而下,火苗嚯地一下飞窜到我的右脸,手一摸右下巴一小块皮便掉了下来。我来不及躲闪被烧伤了,张明喜也烧伤了右手腕。
那次工伤我仅休息了半个月就上班了,所幸是没有留下明显的疤痕,却在我心里刻下了一辈子的印记。
事后分析:平时开炉结束,去打掉炉撑,要在后炉门反复撬凿炉底,残余炉渣才能垮下。这次化铁过程中,炉底有不断滴水的异常现象,遇到这种情况要引起高度警惕,切不可蛮干,只要事先意识到危险,釆取防护措施,事故是完全可避免的。
在班组学习会上,我用伟人的哲学观点谈了对事故的认识及对大炉工作前后的思想转变,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后来还评上了厂里学“毛著”的积极分子。
矿通厂区旧影
我一直在大炉火热的一线工作,经历了一些大的生产场面。记忆最深的是二十一吨八米立车横梁铸件的生产过程。矿通以生产重型设备著称,有全市制造厂中最大的退火炉,有三十吨的大行车,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和专业技术人员。因此,这项任务省里直接下到了厂里。
立车横梁铸件体积大,吨位重,肉体厚,容易产生夹砂、缩孔,砂孔、冷隔等缺陷,要求各个生产环节密切配合,绝不能出废品。车间从配砂、造型、烧炕、大炉等各个班组严抓质量入手,齐心协力,攻尖克难,没日没夜奋战在一线。风枪突突,行车穿梭,机器轰鸣,铁花飞舞,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厂里设立了八米立车横梁会战指挥部,统一调度,统一指挥,消防车、救护车、广播站随时待命。车间上下抱着只能成功、不许失败的决心和信心,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三吨的化铁炉容量不足,就从铸钢车间熔化一部分铁水,用大平板汽车装载着大铁水包运过来。两部行车分別吊着五吨的大铁水包,接力赛似地保证铁水连续不断地注入浇口,直到铁水注满型腔从冒口涌出,最终取得了成功。
二十一吨特大铸件的生产不仅刷新了车间的历史纪录,同时也展示了矿通生产大重型机器设备的能力,进一步树立了大厂的地位。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矿通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之地,它蕴藏了不少故事,也有传奇人物,这里撷取一二,以飨各位。
1. 夕阳恋朴实坚贞,有情人终成眷属
唐其华,一个忠厚老实的老党员,我的入党介绍人。他言语不多,中等身材,有些虚胖,一张微微的笑脸,待人亲切。他是政治上可靠的老党员,组织经常委派他参加一些外调任务。因为身体有高血压,干不了重活,班里安排他负责小铸件的清理,打磨小铸件的披锋毛刺、刷漆防锈等。
唐师傅家在农村,老婆病故,儿女已大,老年单身住在集体宿舍,衣食住行全靠自己照顾自己,过着宿舍到车间、车间到宿舍二点一线单调寂寞的生活。
周瑾原是子弟学校的女教师,因前夫参加国民党的历史问题影响,被清理出教师队伍下到了车间参加劳动,班里安排她与唐师傅、刘月恒师傅一起清理小铸件。我们都喊她周老师,她比唐师傅小几岁,虽年过半百,仍显年轻。她个子较高,面容和善,轻言细语,谈吐文雅,虽无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貌,却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端庄,是一位有修养的知识女性。
他们三人一组,在工作中相处和谐,彼此关照,配合默契,正应了那句戏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唐师傅对周老师特別照顾,周老师干不了的活他立马接过来自己干,周老师不懂的问题他耐心解答,总是默默地帮着她。随着他们之间的交流不断增加,唐师傅的话也多了起来,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
周老师带着一个儿子,厂里分了一间房子,唐师傅下班后经常去帮忙照顾母子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久而久之,心灵的碰撞激起阵阵涟漪,两颗孤独的心渐渐地靠拢了……
后来,他俩经常上班一起来,下班一起走,我们碰到了开玩笑:“你们咯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啊!”他们听了相视一笑,也不作答,脸上却写满了幸福,这段地下恋情慢慢浮出了水面。
唐师傅是党员,那个年代他的结婚还得组织批准。因为政治问题,党内有人不赞同他与周老师结婚,唐师傅知道后很生气,找到党支部表示:“周老师是个好人,我喜欢她,我们自愿结合,年老了互相有个依靠,哪个反对,就请他来帮我解决问题!”支部书记吴赦桃认为,唐师傅和周老师结婚,合法合规合理,是件好事,最终批准了他们的报告,一段夕阳恋终于修成正果。
结婚那天,我们几个年青人随了礼金相约去参加他们婚礼,并送上了我们的祝福:愿他们此生携手并进走向幸福的晚年。
2. 他的名字刻在了烈士纪念碑上
陈正良是大炉班年龄稍长的老师傅,一米六八的个子,偏瘦,做事勤快、利索能干,接触中我感到他眉宇之间有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忧伤。
陈师傅负责配料工作,开炉时向装料吊桶搬掷炉料送入炉内,不开炉时准备炉料,生铁、回炉铁、锰铁、钖铁全是人工破碎,十八磅的铁锤挥洒自如。
配料装料是体力活,配料组三人,每开一次炉人均要搬三吨多炉料,久而久之,腰肌劳损成了通病。配料也是铁水质量的关键一环,生铁、废钢、石灰石、萤石、焦炭等各种炉料重量不一,陈师傅严格按配方秤重从不马虎,每批炉料都经得起检查。每次下班前他将工作区域打扫得干干净净,炉料分类堆放得井井有条。
他唯一的爱好是抽烟,烟瘾来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拿出烟丝和裁剪好的小纸,熟练地卷上喇叭筒,深深地吸上一口,慢慢地吐出来,尽情地享受,似乎所有的辛苦、烦恼都烟消云散。
工作间隙,除了向他请教工作中的问题,我们也聊聊家常,但他很少提及他的过去。
有段时间,陈师傅带着老婆和孩子回老家探亲去了。半个月后,他回来上班,见面便递烟,笑容满面,眉宇舒展,如沐春风。休息时,我问他:“这次探亲回来,看您那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呀!”这一问,平时话语不多的他,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老家在江西井冈山,这是我十六七岁离开老家第一次回乡探亲,快四十年了啊!那年,红军来到我们家乡带领我们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我家里很穷,生活很苦,自从分到田地才第一次过上自己做主的好日子。
我十二三岁参加儿童团,十六七岁参加赤卫队,特別喜欢和红军战士玩,天天跟着他们后面转。我年纪小好学,跟着他们学到很多军事知识,还学会了打枪和枪支装卸。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说到这里,陈师傅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当年的流行民谣:“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好香,餐餐吃得精打光……”“红军来到掌政权,春光日子在眼前,穷人最先得好处,人人都有土和田……”
他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我不忍心打断,静静地听着。稍顷,他接着说:
“那几年,敌人先后四次围剿我们都冒搞贏,后来调动百万军队,二百余架飞机,采取‘层层筑堡,逐步推进’的办法来围剿井冈山。飞机每天在头上飞,不时丟下几颗炸弹,如果硬拼下去,红军肯定会被吃掉,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返,我们又要回到过去的苦日子。 1934年10月,为了保存实力,红军决定撤离,行前与老乡们挥泪告别,大家依依不舍。为了免遭敌人的迫害和屠杀,我娘要我跟着红军队伍走,就这样我离开了家乡。”
井冈山百姓送别长征的红军(油画 部分)
陈师傅告诉我,白天有敌机轰炸,主要是晚上行军。他身体瘦弱,营养不良,在路上发高烧病倒掉了队,好心的老乡收留他住了几天,病刚好点就去追部队,但没追上。他一路乞讨到了县城,为了活下去,他四处漂泊给老板打零工做短工,到码头挑脚,后来流落到了湖南。途中还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他趁看管不严逃了出来,一直靠卖苦力为生,熬到1949年8月长沙解放。
解放后陈师傅继续在私人作坊做工,1956年公私合营,他便参加了市金属二十五合作社,有了稳定的工作,1958年并入到了矿通。
听了陈师傅的经历,我说:“您应该算是老革命啊,我可以帮您写一个很好的故事。”他苦笑一下说:“我有什么好写啰,目前生活、工作我很满意,我这一生只要能证明没背叛革命、没干坏事,就心满意足了。这次回老家,当地政府和乡亲们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一家,家乡变化太大,变得认不出了。”
远房亲戚告诉他:“你走后,你娘被敌人迫害至死,直系亲属先后离去,你几十年杳无音讯,据说病死在撤退的路上,你为革命作了贡献,乡亲们没有忘记你,因此,解放后将你的名字刻在了老家的烈士纪念碑上。”
陈师傅在乡亲们的带领下,到了烈士纪念碑前,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终于找到了“陈正良”三个字。此时,他想起这么多的战友为革命而牺牲,自己侥幸活了下来,想起那年与娘分手竞成永别,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失声痛哭,泪如雨下,长跪不起⋯⋯
这个故事深藏我心底几十年,今天写出来,也算是了却我曾经对陈师傅一个不经意的承诺。
后来,我去读大学,毕业后有了新的岗位,离开了矿通,陈师傅是否享受了什么待遇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一家从筒子楼搬到了厂领导住的那栋楼里。
3. 抗美援朝老兵遇到了生产事故
伍芬光老师傅算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他年近五十岁,中等个子,鼓鼓墩墩,新邵人,在外多年乡音未改,一口原汁原味的家乡话,干起活来不怕苦不怕脏,有点霸蛮。
1950年,他随部队入朝鲜,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腿负了点轻伤,走路稍有点影响,没有大问题。我问他:“在朝鮮您参加了一些什么战斗?”他说:“我们部队参加了著名的釜山战役,直到把敌人赶到‘三八线’以南,我是重机枪手。”我说:“那只怕好多敌人成了您枪口下的鬼魂哦。”
“那场战役非常残酷,反复争夺阵地,敌人冲上来,我机枪横扫过去,敌人纷纷往后退,一片片地倒下,打死多少搞不清。”他语气朴实、平淡,就像叙述一件很平常的往事。勿需多言,我心中的他就是一位不计名利的英雄。
伍师傅转业后,被安排到了矿通消防队。当时消防队非常正规,有正式的公安消防着装,一台消防车,队员集中住宿,军事化管理。平时除了业务训练,还负责厂门值班守卫,有警情则由市公安消防指挥中心指挥调度出警。
1970年10月一天,消防队接到命令,立即到铁道学院参加实战演习,年轻队员纷纷爬上车,即刻汽车飞驶而去。伍师傅稍年长,慢一脚,没赶上,他追了一段路,气喘吁吁,骂骂咧咧:何解不等老子一下,何解不⋯⋯后来,消防车在回来的路上在东塘翻了车,两名队员牺牲。伍师傅命大福大躲过一祸。
这里介绍一下另一位吴桂福老师傅,他虽年过五十但身体硬扎,多年的体力活,练就的手臂肌肉发达,黑黑搭搭的脸,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根七寸旱烟袋插腰间不离身。他干清砂工作多年,是打风枪的好把式,干活有点霸道。
伍师傅从消防队下到车间,便和吴师傅配合一起清理大铸件。这两人真是绝配的“两霸”,一个霸蛮,一个霸道,干起活来都舍得死,在他们手里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
那天下午,他俩清理一个轴承箱体,有一吨半重,清理了二个小时,泥芯骨很快就要清出来了。突然,传来两声惨叫,不远处只见两人瘫坐在地上,各有一只脚压在铸件下,不能动弹。原来,由于风枪清砂冲击震动大,摇臂吊的钢丝勾挂不牢而滑落,悬吊铸件从一尺高处砸下。
情况紧急,我们赶紧把铸件吊开把人救出,一看,两人受伤的脚血肉模糊,工作皮鞋被披锋扎破。我们用毛巾连皮鞋一起包扎住,叫来救护车准备直接往送附二医院。伍师傅已经上了车,可是吴师傅坐在地上,双手捂着伤脚,众人劝说他去医院救治,他脑壳摇脱,死活不肯去⋯⋯
为了抢时间,只好先送伍师傅去医院,到了急诊室,医生把皮鞋剪开,伤口暴露,我看到:左脚大拇指被铸件锋利的披锋切断,一块皮连着断拇指,医生说无法接活。经他本人同意,只好把断指去掉,把皮翻上包住断口,缝合止血。从此,伍师傅失去了左脚大拇指,落下了残脚,走路更加一瘸一拐了。
话说回来,在众人劝说下,固执的吴师傅终于同意去厂医务室清理伤口,剪掉皮鞋后,他的右脚背被披锋横着切开,深可见骨头,他口里喃喃念道:我要找李和尚,找李和尚⋯⋯
李和尚何许人也?他是矿通锻压车间一名老师傅,有家室并非真正和尚,他的真名叫李应祥,“李和尚”是他的诨名。他学了一门接骨治跌打损伤本领,治好了不少伤者,在矿通及周边名气很大,以至很多人只知道李和尚,不知道他的真名。文革中他为原省委书记王延春治过伤。后来,厂里甚至把他请到医务室专门坐堂看病治伤。
吴师傅和李师傅有几十年的交情,都住在书院路老南煤栈的大椿桥低矮棚户区,每天一同挤公交车上下班,是老铁哥们。吴师傅谁也不相信,只坚信李师傅的医术能治好他的脚伤,更相信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果然,兄弟有难,当仁不让,在李师傅的精心治疗下,二个月后,吴师傅竟然走路来上班了,恢复得非常好。真是民间有高手,矿通出奇人,不得不信服李师傅中医治伤的神奇功夫。
前面主要写的是我上一辈老师傅的往事,这辈人已基本作古。那时的我们正是二十岁左右的桃李年华,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充满着青春活力和朝气。时光总是太过匆匆,转眼年华已逝,我们已经步入了七十左右的暮年,成了爷爷奶奶辈。
诚然,我们也认可年青是一种资本,年青真好,但它会消失,青年人不能把它作为资本挥霍,而应充分地发挥青年阶段的人生价值。人的一生谁没有年青?我们也曾年青过。保尔名言:“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我认为我们这辈人是做到了的。
在厂六年正是特殊时期,当时的政治路线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各项工作和运动充满了政治色彩,我们那个时代环境下的年青人有着鲜明的特点:
1. 努力学技术,传承老一辈的艰辛创业精神
我们跟老师傅相处融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理念植根心中,似乎没有什么代沟。年青人虚心向老工人学技术学手艺,不怕苦,不怕难,不怕累,为了完成任务,那时加班是没有加班费的,也没有奖金,也没人计较报酬,照样发狠干。那时,工资是基本稳定的,仅工种不同,有毒和高温工种每月另发五块钱营养费。
2. 积极努力向上,成为生产骨干
积极向上,不甘落后,不比吃、不比穿、不比享受,比工作、比学习、比进步,是我们那辈人的风气。我们省机械工业学校毕业的同学,在实践中,通过一两年的学习,很快就能独担一面。如史巩明一辈子工作在大炉班,技术精湛,通过考试获得了高级技师资格,为引进先进的化铁炉,还到德国进行了学习培训;又如欧阳建新被厂里送去读大学,回厂后从基层做到总厂领导,后担任了总厂党委书记;周飞庭、周映双、贾建平、李护军、李顶天、刘玉田、邓国光等很多同学都是分厂、处室、技校的负责人或技术骨干,成为厂里的中坚力量,他们对矿通的建设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3. 青年人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
厂共青团发挥了团结、组织、教育青年的积极作用,每周一各车间团支部负责人到厂团委开碰头会,汇报工作,布置任务,配合厂里中心工作开展各种活动。如忆苦思甜教育,团委组织团干到锡矿山,实地参观解放前矿工工作的矿井及他们的苦难生活主题展览;厂文艺宣传队排演了忆苦节目,使全厂职工深受教育。
“五四”文艺汇演、样板戏《沙家浜》《我们姑娘回收队》等节目至今记忆犹新。厂里组织文艺晚会,俱乐部座无虚席,走道都是人,各车间都有节目表演,既是演员又是观众,大家评头品足,气氛热烈,掌声阵阵。参加市里文艺汇演比赛,矿通的节目经常获得名次。各种活动的排练基本是利用业余时间,没有补贴,也没有影响上班。
《沙家浜》剧照
《我们姑娘回收队》剧照
记得那年在湖南剧院参加市里大合唱比赛,结束后到银苑每人吃一碗肉丝面,幸福感满满的。
除此之外,厂里的篮球、足球、排球、乒乓球等体育活动比赛不断,还有民兵武装训练、长途拉练等等活动,开展得生机勃勃。
那个年代的物质生活相对匮乏,但精神层面的生活是丰富的,青年人有信仰、有理想、有追求,青春为马,不负韶华!
倘若,矿通是长沙工业发展史上一首激昂的战歌,那么,每一个矿通人都是那跳动着的音符;倘若,矿通是一台反映社会变革的精彩话剧,那么,每个矿通人都有讲不完的故事,都有忆不完的往事,都能大放光彩。
确切地说,矿通是一本书,是一本通俗易懂的故事书,是一本底蕴厚重的史实书,她永远珍藏在每个矿通人的心中。